前言

為了幫家人改變貧困的生活，我在豆蔻年華去了韓國。歷經千難萬險、九死一生的將近四年的異國打工經歷后，我終于回到了國內。隨后，我進入吉林大學，一邊學習韓語、一邊寫作。很快，我成為著名自由撰稿人，并被《知音》雜志以特殊人才招進去當編輯、記者。我在知音一干就是16年……

把自己苦難的經歷原滋原味地寫下來，一直是我最大的心愿。今天，我終于能靜下心來，打開塵封的記憶，一字一字地寫下這段經歷。可是，我的心情為何變得如此沉重，未落幾字，眼淚 已經迷糊了雙眼……

作者 | 鄒建華

編審 | 陳 成

出品 | 1號紀實

▲ 我在韓國首爾

那天，當我從浴室出來時，社長的夫人已把吸塵器擺在客廳中央，并拿來了不少抹布，我就開始干起活來。我先用吸塵器吸了一番 ，然后用抹布擦家具、電器、地板……

我擦地板時，從一個房間里走出來一個小姑娘，她看見了我，就問社長夫人：“阿媽，她是誰？”樸社長的夫人說：“中國阿姨，從今天起，她就在我們家生活。”“啊，中國阿姨，中國阿姨好漂亮。”小姑娘說。“你去和漂亮的中國阿姨玩吧。”社長夫人說道。

小姑娘跑到了我面前，我猜出了她是老二。她看來三、四歲，長得白白凈凈，圓臉上一雙大眼睛晶瑩透亮。我抱起了她：“告訴阿姨，你叫什么名字？幾歲了？”“玲敏，三歲。”小姑娘回答著，并開始摸起我的眼鏡。

不一會兒，我放下了玲敏，繼續干活。玲敏一直跟在我背后問這問那，一會兒吃餅干，一會兒吃水果，餅干的碎碴撒得到處都是，我只好又重新收拾了一遍。

下午，社長夫人領著玲敏去了商店，我留在家里繼續搞衛生。正當我收拾廁所時，聽見里屋傳來了孩子的哭聲，一定是老三醒了。我趕緊跑到里屋去抱老三。小姑娘也長得白白胖胖，頭發剪得很短，有一雙很細很小的眼睛。

也許是認生，我想抱她，她不讓抱，還哇哇大哭起來，任我怎么哄都不行。小姑娘小臉都哭紅了，我只能在一旁干著急。

終于，社長夫人回來了，她抱著孩子哄了一會兒，孩子才止住不哭。樸社長夫人對我說：“平時你要多花點時間和她親近，以后她得由你來帶，孩子一見你就哭，可不行啊。”我連聲答應。

不一會兒，商店送貨的人來了。樸社長的夫人買了不少東西，我開始一一清理。我感到奇怪的是，社長夫人一下子買了好幾雙塑料手套和不下20條的肥皂。

下午約莫5點鐘，老大放學回來了。我先把飯做好，便開始去哄哭鬧著的老三。社長夫人做好了菜，就和兩個女兒吃起飯來，讓我先在一旁看老三 。當我上桌時，發現只剩下一點兒燉的明太魚和幾盤咸菜。我匆匆吃了飯，收拾好餐桌后，就按社長夫人的指引，把好幾天沒有倒的垃圾帶到了樓下的垃圾箱。

天漸漸黑了，她們在一旁看著電視，我則在一旁剝社長夫人送上來的一筐大蒜。大概10點鐘左右，社長夫人走過來說：“我丈夫大概11點回來，我等他，你先去睡吧。記住明早六點起來。我女兒上學不能遲到。”我答應了一聲，就趕緊跑到衛生間洗漱。

在睡覺之前，我給小輝打了電話，告訴他我現在的情況。此前，因為我辭去了工作，小輝很為我擔心，當他得知我在漢城的一戶條件很好的人家干活，很高興，一再囑咐我要好好干，爭取能干到回國為止。當晚我睡得很香。

第二天早上，我準時起了床。我先到外面取了報紙和牛奶，接著把飯做上，把菜擺好，便去喚醒老大。當老大吃飯時，我便跑到她的屋里去疊被子。當我送走老大從學校返回來時，一家人都起來了，我就在一旁看著孩子，他們一家則吃早飯。

樸社長吃完，就上班了，社長夫人吃完飯后，從我手里接過了老三，并把我領到飯桌前，說：“這碗飯你吃吧，還有這些菜，能吃的吃，剩下的就扔掉。”我一看，桌上只剩下些吃得很狼狽的剩菜剩湯，而那碗飯，原來是將他們吃剩的飯混在一起的。我一陣惡心，但還是得吃啊，不然哪有氣力干活兒。

飯后，我剛收拾好餐桌，社長夫人已拿來了一筐衣服，招呼我到陽臺去洗，并讓我將陽臺上的一個久置不用的、布滿了厚厚灰塵的大洗衣盆抬下來，還找來了搓板、板凳。最后，她拿來了一雙塑料手套和肥皂。直到這時，我才明白原來她昨天買的手套和肥皂，都是給我洗衣服用的。

社長夫人把筐里的衣服一一分好類，告訴我按順序來洗。我見里面還有大毛衣，就問：“姐姐，這件用洗衣機洗嗎？”社長夫人說：“不，你來了，反正家庭的活兒也不太多，你就用手洗吧，我已買了不少肥皂，你可以隨便用。用洗衣機太費水、費電。記住，一定得洗干凈。”

我就開始洗衣服，社長夫人不時過來察看，她認為不干凈的，就挑出來讓我重洗。過了一會兒，她還拿來兩個臭氣熏天的包著小孩子大便的尿布，對我說：“這兩張尿布最后洗，一定要沖洗干凈。以后就用這樣的尿布給小孩子換，一次性的尿布不用了，太貴。”

我頭天來時，看到小孩子的屋里擺著一大摞一次性的尿布，心里還挺高興，心想用這樣的尿布又干凈又省心，沒想到社長夫人為了省錢，把一次性尿布都收起來了，真是太摳門了！我在洗尿布時，一直在心里叨念社長夫人真是小氣。

終于，我把一家人的衣服給洗完了。接著，我又開始收拾屋子。當我走進樸社長的房間時，一股刺鼻的香水味熏得我喘不過氣來。我趕緊打開窗戶，隔了一會兒才進去。那是我頭一次走進韓國男人的房間，在我的印象中，韓國男人總是衣著整潔，給人很紳士的印象，沒想到這位家財萬貫的老板的臥房竟是這般凌亂不堪：被褥胡亂地扔了一地；衣服更是東丟一件西扔一件；桌子上、地板上散落著各種書籍；幾雙穿過的襪子堆在一角；用過的紙也胡亂地扔在地上；煙灰到處都是……

我強忍著厭惡的心情，開始收拾這間雜亂的屋子。不知不覺到了中午，社長夫人告訴我：“我和孩子中午吃面包，壁櫥里還有點兒飯，中間層有西紅柿，你就吃吧。”

我在櫥柜里找到飯，發現至少是兩天前剩下的，飯粒都晾干了。我找到的一包西紅柿更不知是什么時間買的，大部分都爛了，我僅挑出兩個能吃的。社長夫人又給我找來兩個雞蛋。雞蛋炒西紅柿加上剩飯，這就是我的午餐了。

我剛吃完飯，社長夫人就上來告訴我：“我和孩子要睡午覺了，你下午把陽臺好好收拾一下。”于是，我便來到陽臺。可能是整個冬天都沒收拾過的緣故，陽臺上放置的桌子、盆等的上面沾滿了厚厚的灰塵，玻璃也相當污穢，地板更是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。

我端來水，拿了幾塊抹布開始收拾起來。不久，我的白衣服就弄臟了。不知過了多長時間，老大和老二都回來了，我便放下陽臺的活去做飯。孩子們回到家后，本來已被我收拾好的房間很快就變了模樣，冰糕紙、餅干渣、玩具到處都是……我不得不跟在后面清理戰場。

終于到了晚上10點，老大老二都已上了床，我原以為當天的工作總算結束了，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。沒想到社長夫人把我叫到了她的房間：“從今天起，孩子就由你帶著睡覺，我會把分好的奶粉放在你的房間。從凌晨一點起，你得每隔一個小時給孩子喂一次奶，還要換尿布。”我應允下來，便去睡覺了，但心里擔心著自己干了一天的活，晚上能否按時起來給孩子喂奶。

半夜，社長夫人走進我的房間，把孩子放在我的身邊，就出去了。我瞧了一眼熟睡的老三，就又睡著了。不久，老三的啼哭聲驚醒了我，我趕緊爬起來，抱著她去熱奶。老三吃飽之后，很快就睡著了，我則努力了半天才又睡去。

感覺沒睡多久，老三的哭聲又再次響起，我心想，她怎么這么快又餓了。我趕緊又去熱奶，可這次老三不吃奶了，還把奶瓶打翻了，奶灑了一地。老三的哭聲越來越響。

不久，不僅穿著睡衣的社長夫人跑來了，連樸社長也跟來了。社長夫人看見她的女兒哭得小臉都紅了，很生氣，厲聲對我說：“你怎么這么沒用，看孩子哭的，她不是餓了，一定是尿了，你沒有及時給她換尿布吧。”說著，她便把小孩的尿布拿了下來，尿布果然已經濕透了。“還不趕快去拿塊干凈的尿布，立在那兒干啥？”社長夫人大聲吆喝著，我趕緊去拿來尿布，給老三換上。

社長夫人回屋睡覺之前，沒好氣地對我說：“一個小時起來一趟看看，孩子再這樣哭鬧，我可饒不了你！”我撥好了鬧鐘，就又睡了。有了鬧鐘的提醒，我每隔一個小時都及時爬起來。老三后來沒有再哭鬧，但也把我折騰得一宿沒睡好覺。

第二天一早，帶著倦意的我又開始了一天的工作。早上吃的還是他們吃剩的飯菜，我感到自己真像是這家專門揀剩的一條狗。剛吃完飯，社長夫人又拿來一大堆衣服讓我洗。

韓國人衣服換得真勤啊，每天要洗的衣服總是那么多。包括大人和小孩的內衣、內褲，更讓我吃驚的是，社長夫人拿來經期穿的內褲讓我洗，并特別強調一定要洗干凈。我看著那沾著經血的內褲，直反胃，但還是硬著頭皮洗了起來。

由于頭晚沒睡好，我干活時眼皮直打架。我好不容易把衣服洗完，準備拿去曬時，社長夫人走過來，找出了幾條她的內褲，左看看右看看，一副雞蛋里挑骨頭的模樣，說：“你看，這哪兒洗干凈了？你在中國怎么干活我不知道，但在韓國這樣干絕對不行！我們韓國人講究的是干凈、衛生，你趕快把這幾件再給我重洗，一會兒我還來檢查。”

她氣勢洶洶地走了，嘴里還嘀咕著：“中國人，真臟……”我好不容易把那些衣服洗完了，社長夫人檢查也OK了，我跑進了衛生間，嘔吐起來……

現在，當我回憶起這段保姆經歷時，對那個韓國貴婦已經沒有怨恨。當時，我是在低三下四地靠在她家干活兒，吃飯，賺錢，作為女主人的她自然會理直氣壯地欺負我。多年來，她也一直在提醒我：要想不被欺負，必須努力，自己強大起來!

本連載作品影視改編和出版事宜授權1號紀實獨家代理，歡迎聯絡、合作。

（未完待續，本連載共69個章節，敬請關注）

作者簡介

鄒建華，吉林省長春市人。為了幫助家人改變貧困，于1994年8月，舉債到了韓國。歷經一年合法，兩年多非法的危險重重、九死一生的異國打工生活后，在1998年3月，回到了家鄉。

回國后，一邊學習韓國語，一邊開始寫作。期間，在包括《知音》、《家庭》和《華西都市報》等全國各大期刊發表了上百篇稿子，很快成為當時的著名自由撰稿人 。

2001年，被著名的《知音》期刊集團以特殊人才招去，在當時很有影響的《打工》雜志當編輯、記者。期間，發稿業績一直名列前茅。2012年，《打工》雜志改版，又到競爭更加激烈的《知音》正刊做編輯。期間，共發表作品1000多萬字。

2017年，辭去了編輯、記者工作，帶著八旬老娘游歷了大半個中國。為了實現年輕時的夢想，于2018年5月，進入韓國仁荷大學攻讀本科。目前，定居珠海。

轉載自頭條號：1號紀實。（侵刪）